阳光晴朗，戚石榴端坐妆台前，举着木篦，慢慢梳理，一簇又一簇，一篦又一篦，烦乱中划去从不停顿的时光，轻捻同自己一样老去的脱落发丝，一根根摆在桌上。他两手抿着千丝万缕，细心卷扭，用钗环别固，抚摸发端，举起玉花银簪，琥珀梅花钗，将之安置端庄，指端满意卷着耷落在两颊上的轻曳柔丝，打开妆奁，捏起面盒放在眼前，丁香之气飘散。

两手沾着香粉，将脸扑得粉白，满颊存香，扣开脂盒，慵懒地用中指沾着，溶入掌心，轻拍面颊，桃红之色一晕晕留在微微侧动的脸上。他左右照着，打开黛砚，梳理眉毛，细致沾青黛点着频频而蹙的眉，取出口胭，指尖裹满丹朱点拨透娇樱唇，白璧齐齿灿若昭昭。一切收拾停当，他拿出蔷薇露，滴在手背，香喷喷，凉丝丝。轻闭双目，满屋柔丝香气。

戚石榴张开眼，闻得叽叽喳喳的欢快叫声，定睛见迎面木窗框上立着一只雀儿，傲挺翎羽，左右晃动，笑了笑，目光聚回镜中。他惆怅竟从未仔细看过自己的眉眼，哀叹在匆忙步伐中而过的韶华容颜，乌黑眼球中蕴藏无尽的精明烦劳让他燥狂不安，起身在屋中急急踱步，猛地推门。

浮尘软絮凝固在空中，落红沉香铺了一院。

他想若是此时逝去，世间恐怕未得一人能记起自己。走回桌边，举起玻璃镜子，翻过去抚摸那远走的锈迹斑驳的人影。这毕竟是很久前的事了，再骄傲的人也会终已，他又释怀，放置冰凉的镜子在桌上，走出去站在满院阳光香花的包围，看着熟悉的花草幽石，茫然而感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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