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，他去敲客房的门，提醒她上药。好一会儿，她才答应，开了房门，迟疑了一下，放他进来。夏朵记得擦药满五天就好了，现在是第六天，本可以不必了，但不好驳了他的好意，只是她方才换了棉睡衣，没穿内衣，软鼓囊囊的，有点儿尴尬。

深夜。她微微加粗的呼吸声很清晰。他感觉怀里抱着只熟睡的小猪，发出有节奏的轻微的鼾声，暖呼呼软绵绵的身体不自觉地拱他的胸口。擦药的时候，两个人靠得很近，依稀感觉到对方的体温，暧昧的空气，亲密的接触，好像都是顺理成章的事。她迟疑了一下，说，你的手……他起来洗澡，然后回到床上，享受健康舒适的性爱。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相处最平静的日子，话很少，几乎忘了过往，也不去思考未来，每天只是吃饭，洗衣，洗澡，收衣服，扫地，睡觉。某一瞬间，她会觉得似曾相似，却又没有清晰的细节浮现。亲热仍是会有的，但不是急不可待的寻欢，是那种安稳的、沉默的氛围，似乎是生活的必需品，理所应当，如同吃饭。肉体是生活驯顺的奴隶。只有一次意外，他去开会，没法做饭，把学校饭卡交给她，教她去食堂吃晚饭。

夏朵排着队，打算要份东坡肉，忽然有人叫她。她以为是误会，没有回头，肩上吃人拍了一记，浑身轻轻一震。她转头看见了熟人，是文学院和她要好的师妹——周舟。周舟很兴奋，没料到重逢，拉着她叽叽呱呱。阿姨敲着饭勺问，要什幺菜？夏朵抱歉地笑，东坡肉。又问，能不能刷微信？阿姨拉长声音，我看见你有饭卡，这里只能刷卡。她飞快地一触碰刷卡机，阿姨又说：咦，你的是教授卡，这个月的补贴还有三百块钱。她顿时无地自容，脸早红了，嗫嚅着说不出话来。周舟倒很大方，哟，你是拿梁老师的卡吧？你们和好了？真不错。夏朵想老师请学生吃顿饭倒也不是特别奇怪，再说他看起来不像是很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人，往时对财政也是不很深究。周舟说她留校了，现在的正式工作给老师跑腿，以前对师兄呼来喝去，现在半辈子都要为学生操劳了。她还夸夏朵变漂亮了，不愧是在公司工作，比学校里的女生会打扮。说完了，还去摸她手里的兔子玩偶。玩偶拴着备用钥匙，她怕弄丢，故意挑了个头最大的挂饰，但凡出去，就捏着兔子的大耳朵。周舟轻轻一扫，便知道了。她管着后勤，三不五时帮工会跑腿，给退休老师送慰问品。公寓的钥匙都是特制的，再联系上饭卡，她已经知道了。周舟多少听到些风声，知道梁肇敏关系网很深很复杂，好几位近亲是等级不低的京官，学术上的交情只是冰山一角，据说还有海外关系，大家讳莫如深的表情说明了一切。即便独来独往，也一点不受影响。她不清楚夏朵和他怎幺走到这一步的，但是女学生在这种关系上必定是吃亏的，说不定他只是图她年轻漂亮好骗。若是别人，周舟肯定不管闲事，可夏朵和她的情谊摆在那里，学生时代交的朋友，真心的成分多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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