朦胧中他睁开眼睛，颤抖着抹去眼角的泪滴，想到方才在梦里，父亲在一旁的床上断气的画面是如此清晰真实，他既害怕又伤心。他起身探看父亲，确定他的胸腹随呼吸起伏，这才放下心来。月光流淌在父亲静雅的脸上，温和地抚过父亲披在肩上的乌亮发丝。

自他有记忆起，父亲就留了一头及背长发，平时父亲总用个银剪刀型发圈系了马尾，垂在脑后或胸前。他从没看过任何男人，能把长发留得比父亲还好看、还适切。可曾几何时，父亲柔亮的黑发中搀杂了几丝霜白，前额及眼角也横生了一两条细纹。

他握住父亲细瘦的左手，那修长的手指与骨瓷般光滑的手背，曾几何时，已满布水泡、红肿脱皮，多年来在洗发水、烫发用化学药剂的摧残下，一双玉手洗成了富贵手，如同父亲衰败的病体。

终究只有孩子欢欣雀跃地发现自己日渐茁壮，父母永远在孩子没发现的时候悄悄衰老。孩子总仰望身旁高得看不清面容的父母，直到低头才瞥见父母头顶的华发。

睡梦中的父亲，长长睫毛在眼皮底下敛了道暗影，不时蹙紧眉头，凝出些许怒纹，可见父亲最近的烦恼之多，而他竟不能为父亲承担些许，终究累垮了身体，他为此感到自责。

清晨空气中的沁寒，把他逼回棉被里，一旁临晋安祥的睡容，使他感到宁静。

他躺回她身边，尽量不惊醒她，她倚靠着他的背，这让他有股能倚靠着什幺的安全感，平时他一个人睡没什幺感觉，但此时的他内心惶惶不安，有个人能让他靠着睡，他会比较安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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